520这个代码不是现在才出现的网红语,我当学生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。
那时,国内手机和电脑的使用都还没有普及,开始出现了一种叫做BP机的小玩意,是一个小小的机子,很多男士把它别在皮带上,不时埋头看看,常显得很得意似的。有BP机的人,通过座机电话拨通总台,告诉服务员要呼叫哪个BP机号,并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;总台传过去后,对方的BP机上就会显示出来;被呼叫方再打回电话来,双方就联系上了。开始的时候,BP机只能显示数字,后来出现了可以显示文字的BP机。但只能显示数字的那种,始终有它的好处,这要恋爱中的人才知道:呼叫者可以用座机电话的按键直接输入想发送给对方的数字,不用让总台的服务员转达;但文字就不行,如果想发送文字信息,呼叫者只能拨打总台,告诉服务员想说的话,由服务员转发过去。因此,使用数字就可以发送更加私人的信息,尤其是那些不好意思让服务员转达的话,比如,我爱你。由于这个原因,虽然出现了文字BP机,不少恋爱中的人仍然会选择数字机型,用来发送520这样的信息。一对恋人可能会自己编一些只有双方识得的数字码,这样就可以让数字“多说一些话”;然后相互发。有时,男朋友一口气发来二三十个数字,女朋友就得慢慢解码。由于数字是连续出现的,有时又可能忘了之前约定的编码的意思,这样就会出现一时半会儿翻译不出,愁上眉梢的情况;之后,或许再过一会儿,或许再过一两天,又突然想出了,一口气破译了,这才激动地发现,这一长串数字原来是一条绕口又连贯的浪漫信息。愉悦中,爱意就这样从一个人传递给了另一个人。那是通讯不发达时代的爱情。(更浪漫的可能是用笔写信;敲到这里的时候,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那种需要灌墨水的钢笔了。)显然,我们不能将爱情在二十一世纪的变化简单归咎到科技上,但科技在这个变化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。为什么我这样说呢?第一,新通讯技术让人和人的连接变得日益容易,其“容易化”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和人可以建立感情的速度。这样,常常就出现了一个颇为滑稽的景象: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有N种软件联系方式,但他们相互之间无话可说;而有话可说的,多是为了办事和提高办事的效率。这还暂且不说这样的“容易”带来的零乱性;
第二,这就涉及到了第二点,和“技术上的容易”紧紧相连的是“容易”所暗示的高速度(常被使用的词汇是“效率”)对人的带动。但是,对于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来说,一味提高效率基本意味着破坏。换言之,当越来越多的东西被纳入“提高效率”的范畴时,就像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变为可以用金钱购买的商品时,人和人感情的培养无法提高效率。技术越更新,联系越容易,运转速度越快,感情反而会越潦草。那些还在坐下来慢慢写情书的人会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,神经兮兮的;这部分是因为,这里所谓的“时代”是被技术以及技术背后那个政经体系所定义,而不是被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所定义的;
第三,当下通讯技术的发展和人与人之间日益增加的不信任感同向增长,恋爱关系也成为了诸多不稳定不确定关系中的一种。对于几十年前的多数中国人来说,没有特别的原因,恋爱基本是为婚姻服务的,也就是说,恋爱了,就结婚了。而现在,婚姻已远不是恋爱的必然结果了,或者说,假设恋爱了就一定要结婚的人数大大下降。同时,不仅恋爱婚姻考虑的因素越来越多,更重要的是,务实性、阶层性和工具性大有成为恋爱婚姻的主导属性的趋势。虽然从现实角度考虑,这可能看起来没什么不对,但是,如果我们想想,生活里需要理性考量的事已经比比皆是了,如果恋爱还要被纳入这个范畴,它独有的乐趣在哪呢?难怪,居于这样的恋爱婚姻里的人常会抱怨,真累。
这样说来,似乎可以得出一个暂时的结论,即,通讯科技的发展与人情关系的淡薄有蛮大的关系。虽然这是一个还没被认真论证的结论,但如果这的确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关联,那么,我们该如何思考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?